媒体:湖南日报 作者:徐亚平、徐典波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1月16日,2014年至2015年环洞庭湖越冬水鸟调查圆满收官:共记录鸟类6目13科51种131265只,较2013年1月的调查数据103363只增加近3成。
此次调查喜忧参半:喜的是鸟儿多了,不仅看到了许多“老朋友”的倩影,还有不少新发现;忧的是执法人员和志愿者在东洞庭湖水域,抓获毒鸟嫌疑人,发现鸟类生存的困境。调查队员们呼吁:共同保护生态环境,让候鸟自由飞翔。
鸟友会
候鸟南返,“鸟友”欢聚。今年1月,在阿拉善SEE基金会和汇丰银行资助下,由国家林业局和世界自然基金会共同组织的第四次长江中下游水鸟同步调查在湖南、湖北、江西、江苏、安徽、上海等5省1市同步展开。此次调查与上次时隔3年,对鸟友们来说,无疑是重大利好。
作为此次活动的重头戏——环洞庭湖越冬水鸟同步调查,还没开拔就吸引了成千上万“鸟友”的关注。1月初,湖南东洞庭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班子成员姚毅通过QQ群、微博、微信发布招募志愿者信息后,引来无数鸟友关注、参与。
57岁的志愿者黄谷子是鸟友中的代表。他第一个报名,专程驱车从长沙赶到岳阳,且全程提供车辆,担任司机。湖南省作协副秘书长、作家沈念特意请假来当志愿者。岳阳市江豚保护协会作为洞庭湖江豚和生态保护的急先锋,派出主力队员参战。中科院博士邹业爱来了,湖南大学研究生刘佳玉来了,北京林业大学自然保护学院院长助理吕偲和几名学生来了,新华社、央视、湖南日报等10余家媒体也跟踪报道。
作为东道主,东洞庭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全体职工齐参战,还主动与西洞庭湖、南洞庭湖、横岭湖保护区联手,周密策划,招募人员,准备器材,展开培训,布置任务。80多名鸟友从五湖四海聚首洞庭湖畔,分成东洞庭湖采桑湖、白湖及南洞庭湖、西洞庭湖、横岭湖、外围湖泊等9个小组,展开区域定点监测、鸟类种类数量统计、巡护等行动。“我爱你,洞庭精灵!”年龄最小、23岁的调查队员张娇妮深情表白,“这是鸟友们的盛会,是爱鸟之人与鸟儿的深情约会。”
水上花
鸟儿都是水上的花朵。1月13日,东洞庭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局长赵启鸿在采桑湖组当起了向导,他对大小西湖的2名“越冬贵客”——卷羽鹈鹕越看越喜欢,逢人便夸:“看到了吧!10年来洞庭湖首次发现新的‘重量级’鸟种,体重接近30斤。卷羽鹈鹕东亚只有100只。”这一对卷羽鹈鹕似乎特别友好,有时甚至飞到堤岸边近100米处的水域,与人亲近。
采桑湖组组长易飞跃也是喜上眉梢:采桑湖监测到鸭类将近有1万只,大小西湖、二坝区域豆雁2万只、小白额雁5073只,分别占东洞庭湖数量的50%;共监测到各种鸟类37719只。怎么会精确到个位数?易飞跃告诉记者:“数量大的,一个个镜头数;种群数量在500以内的种群,必须精确到个体。”
丁字堤调查组捷报频传:在君山后湖、丁字堤外滩、天鹅氹、三坝四坝等水域,发现2万多只鸟;天鹅氹成了鸟儿的天堂:赤麻鸭、罗纹鸭、大白鹭、鸬鹚、小鸊鹈、红嘴鸥、豆雁、鸿雁等,都监测到了。
有喜也有忧。1月14日,外围湖泊组队员在黄盖湖观测到2368只灰雁。东洞庭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总工程师张鸿称,这是洞庭湖鸟类观测史上灰雁种群数量最多的一次,2013年仅监测到9只。反嘴鹬比2011年多了2000多只。但是同属洞庭湖旗舰物种的白额雁数量骤减,只观测到2406只。张鸿介绍,2011年是观测到白额雁最多的一年,为11064只;此后两年基本维持在三、四千只左右。
13日和14日,白湖组观测到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小天鹅,由2014年的3002只锐减到了1590只。原因何在?张鸿跟记者解析道:“跟食物有很大关系。小天鹅主要越冬食物为菹草,水位多次涨落,抑制了菹草的正常生长;今年菹草生长不好,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小天鹅的食物短缺。调查中发现有很多小天鹅上岸觅食应急替代食物虉草。”
调查记录数据显示,种群数量超过1万只的有4种,分别是豆雁34004只、罗纹鸭28774只、绿翅鸭10628只、小白额雁10024只,其中国家一级保护鸟类4种(白头鹤、东方白鹳、黑鹳、中华秋沙鸭),二级保护鸟类6种,中日、中澳双多边协定保护鸟类45种,濒危3种,易危2种(白头鹤、卷羽鹈鹕)。
上岸见到记者,姚毅就笑。为啥?“高兴呗!”1月15日,他们组在沅江桃源段凌津滩电站至桃源县电站之间,发现25只国家一级保护物种、世界濒危的“国鸭”——中华秋沙鸭。其头上的冠羽非常显眼,蹲在一群斑嘴鸭中,更显“高富帅”。
遭遇战
七星湖是一块宝地。它地处东洞庭湖腹地,人烟稀少,是鸟类重要的栖息地,但也成了毒鸟、打鸟分子觊觎的地方,毒鸟事件时有发生。2014年初,七星湖管理站开始工作,余志兵站长、杨钢副站长开始在此坚守。
13日12时28分,白湖组8名队员调查至七星湖七个墩八个包,已到午餐时间。东洞庭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工会主席张怀书示意渔民黄安开蒲滚船(渔民发明的用在沼泽地里的一种交通工具),朝附近渔民的趸船靠近,停靠下来吃点干粮充饥。船才靠近趸船,不远处2个渔民停下手中的活儿,其中一位渔民拿出一个鱼篓子,交出3只已死亡赤麻鸭,反复说明自己没做坏事。队员们分头搜索,没有发现其他情况,对两位渔民进行了批评教育。发放宣传资料时,张怀书苦口婆心地说:“毒鸟必究,违法要坐牢的。发现鸟类异常或死亡,请一定记得拨打救护电话。”
顾不上吃饭,开船继续前进,至注滋河口水域,湖面惊现1只死亡小天鹅,余志兵、杨钢等急忙打捞。气氛变得凝重,工作人员不敢断定死亡原因,往有渔船的地方搜索。
14时29分,注滋河口水域,一老渔民形迹可疑。张怀书十分警觉,对老渔民说上船看看,买点鱼,但被拒绝。张怀书已然跳上船,发现一只袋子内有鸟毛。正待询问,老渔民涉水而逃。杨钢追上去,陷入泥潭,动弹不得;张怀书、余志兵迅即请黄安驾蒲滚船包抄,追出近1公里,将老渔民追回。
经调查,该老渔民名叫钟某某,男,59岁,君山区许市镇人,其船上有半包未用完的农药“克百威”,船舱内,藏有已被拔毛的1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小天鹅和2只国家三级保护动物豆雁。沈念、刘焦玉录音,拍照取证。面对物证,钟某某交代了毒鸟事实。余志兵迅速报请保护区保护科及岳阳市森林公安分局前来执法,双方相约在新沟闸会合。
15时许,杨钢又拣到1只死亡白琵鹭。张怀书质问毒鸟嫌疑人钟某某,他说没有在其他地方投毒。路上,所有人不敢大意,四处细心巡查,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18时许,队员上岸,森林公安民警包伟等接应,并立即对毒鸟嫌疑人钟某某展开讯问。钟某某对毒鸟的事实供认不讳。包伟告诉记者,中午接到采桑湖组的报告,在大西湖出水闸发现2个人背包式电鱼,对其进行了处理。
19时许,保护区保护科科长、红旗湖组组长高大立赶到参与办案。20时30分,随便吃了口饭后,执法人员马不停蹄,到钟某某在团洲乡买“克百威”的农资公司取证,连夜办案至凌晨。
兄弟情
3天中,一个个温情故事在洞庭湖上上演。
1月14日,丁字堤组因天鹅氹行程太险,放弃步行,改乘蒲滚船行进。返回时已是17时,到了濠河水域,船陷入沼泽,怎么也不听使唤。天寒地冻,组长李飞云急中生智,想到自己熟悉的一位渔民老尹,李飞云拨通了老尹的电话,老尹满口答应了。
半个多小时,老尹全副武装赶到。队员中几乎都是旱鸭子,有的是老同志和女性。李飞云与老尹二话没说,下水开始救援。他俩虽然穿着下水裤,但漏水很快湿透全身,可蒲滚船纹丝不动。老尹又借来木板、竹杠,大家合力救援,费了九龙二虎之力,一直忙到20时40分才脱险。21时许上岸,李飞云发现手机进水报废了。“当时的情况,是出多少钱,都不一定会有人来的,老尹完全是出于道义。李飞云则是友情与责任心在支撑着他。”想起当时的情景,东洞庭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副局长陈小健感慨,“是兄弟般的情谊,让大家化险为夷。”
湖南大学志愿者刘佳玉对记者说了一件小事。13日晚上,他住在七星湖管理站临时办公点。站长余志兵和副站长杨钢共睡一张床,给他腾出一张床。湖畔很冷,余志兵很细心,给了刘佳玉两床被子。余志兵嘴里说:“我们习惯了,不怕冷!”
次日早上,刘佳玉醒来,才发现杨钢只盖了一床被子,而余志兵睡在一个薄薄的睡袋里。事后才得知,余志兵当时正患感冒,一直在吃药。刘佳玉很感动,他在日记中写道:“他们对我太照顾了,我想,这是一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情感!”
苦中乐
“不到湖里走,不知道有多苦多累;但累并快乐着!”横岭湖组组长刘向葵向记者大发感慨。
横岭湖洲滩蚊子特别多,“像云雾一样罩过来。”刘向葵作为一名女性组长,却一直勇往直前。队员张娇妮吓坏了,几乎不敢说话。刘向葵用手机拍下自己满脸蚊子的笑脸,苦中作乐,激励张娇妮。张鸿看了微信图片后,打趣道:“蚊子红烧,满汉全蚊席都够。”红旗湖组的队员陈秋荣感叹:“有魅力,一切生灵都喜欢我们。”
起得早,急行军,跑断腿。外围湖泊组3天跑了700余公里,足迹遍及黄盖湖、大通湖、东湖、团湖、芭蕉湖等12个湖泊。张鸿被队友们戏称为“边角料都不放过、累死人的组长”,但他好幸福:“一次能监测到2000多只灰雁,这是我进保护区工作20年的第一次。”
外围湖泊组队员研究生胡婷、退伍转业军人丁诗尧,白天监测记录,晚上分类统计数据到半夜。谈起喜不喜欢自己的职业,他俩都表示,越来越喜欢,特别喜欢在野外做监测。
世界自然基金会项目官员雷进宇跟记者忆苦思甜,这次他又见到了小白额雁。他永远记得2002年2月18日,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小白额雁的日子,也是在东洞庭湖采桑湖管理站前。雷进宇说:“这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我先从做观鸟、护鸟志愿者开始,到后来的‘资深鸟友’,最终加入世界自然基金会,成了一名公益人。”
静夜思
白天监测记录,晚上思考交流,这成了调查队员的“新常态”。
1月14日,西洞庭湖组到了“打靶台”水域,水域被杨树、芦苇等占据,已鸟去湖空。大家回想起几年前此处沙鸥翔集的情形,不禁莫名失落。晚上,该组队员开展讨论交流。队员们认为,洞庭湖治理,存在“九龙治水”、群龙无首的窘境,有些地方和部门存在各自为政的问题。姚毅建议:“上级主管部门要尽快划定洞庭湖生态红线,加大生态进行保护力度。”
对于违法行为,大家觉得相关法律相对滞后,主要表现在:《中华人民共和国自然保护区条例》是1990年制定的,条例对破坏保护区的最高处罚是1万元,现在违法成本低,所以有人铤而走险。
调查中,队员都感觉洞庭湖面积大,而保护区人手、力量有限。“政府对东洞庭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核定编制是41人,包括退休、女同志和2个病人,而要面对的是1900多平方公里,点多线长,防不胜防。洞庭湖有4个保护区,正式编制不到100个工作人员,而湖区人口上千万,管理压力太大。”赵启鸿称,“我们也想办法增强自我造血功能,正制订发展计划,提出了‘打造中国洞庭湖百里湿地长廊’的概念,把保护和利用结合起来,将生态红利反哺鸟类保护。”
距2004年的首次长江中下游5省1市水鸟同步调查,已过去11年,长江中下游湿地群的变化可从水鸟同步调查中看出端倪。“这次在外围湖泊发现了多只‘国鸭’和大量灰雁,就说明加快湿地修复具有重要意义。”姚毅称,“完善的湖群可较好地分担水鸟的进食压力,外围湖泊在特殊年份可能会成为某种水鸟的最后一个避难所。”赵启鸿介绍称:“去年7月25日,全省洞庭湖生态经济区推进会首次发布了该征求意见稿,并附带了《洞庭湖生态经济区建设行动计划》,将‘百湖湿地修复’作为重点任务之一。到2016年,先期启动64个面积在1至10平方公里的湖泊湿地修复工程,到2018年全部完成。”
谈起水鸟同步调查,张鸿认为:“整个洞庭湖的常规监测十分重要;公众参与非常重要。”中科院邹业爱博士表示:“会更多地参加,与保护区合作鸟类研究,对洞庭湖鸟类保护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鸟友本色是诗人
湖南日报记者 徐亚平 徐典波
风餐露宿,披肝沥胆。在环洞庭湖越冬水鸟调查中,不少鸟友诗兴大发,为鸟儿放歌,一首首直抒胸臆、情景交融的诗歌,和着鸟类调查的节拍,飞扬在洞庭湖畔。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1月13日,东洞庭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班子成员姚毅4年后再次来到西洞庭湖,见到同行老友,欢喜不已,赋诗一首:“踏雪破雾过洞庭,九路诸侯探鸟踪。风餐露宿豪情纵,十万珍禽慰我心。”
西洞庭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蒋家嘴分局局长刘松林触景生情,和诗两首:“顶风冒雨入洞庭,日行百里觅鸟踪;千难万险何所惧,悠然自得护鸟人。”“烟笼寒水雾笼洲,滩肥水瘦缓行舟。鹤鸣一声旷野寂,踏雪寻鸟亦风流。”
1月14日,丁字堤组队员穿越七星湖时深陷泥潭,大伙奋力自救而脱险。“80后”组长余志兵作诗抒怀:“七星捧月映洞庭,鸟歌鹿奔沁人心。卫士除恶泥泞搏,法网恢恢不容情。”
外围湖泊组组长张鸿获悉战友化险为夷,作诗赞曰:“鸟友全情护生灵,一条蒲滚走泥潭;赴汤蹈火真兄弟,丹心长留天地间。”
1月14日,红旗湖组队员深入湖心调查,发现因人类活动的干扰,鸟去湖空,悲从中来,组长高大立以诗表达自己的惆怅与坚韧:“洲滩鸟飞绝,湖泊禽踪灭;空留镇江塔,独守洞庭雪。”
当天上午,其他组调查队员在雾霾中前行,发现不少珍稀鸟种,捷报频传。外围湖泊组组长张鸿从微信上看到了高大立的诗,百感交集,赋诗一首:“九方英豪聚洞庭,共续人鸟不了情;拼将正气驱雾霭,大道朝阳自光明。”
东洞庭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退休干部杨有球从湖南日报等渠道,了解到爱鸟之人动态后,深受感动;他呼吁社会各界齐抓共管,把洞庭湖打造成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典范。有诗为证:“雁翔蓝天鸭游湖,鹤鸣碧野鹭占洲;九路人马入大泽,人鸟相依展画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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